前不久，我受邀為一對新人獻上婚禮的祝福。婚禮是在一間典雅的傳統式教堂舉行，有莊嚴的木製講台，台前擺了盆用心良苦的鮮花。我坐在第一排，講台上的牧師正全神貫注地勉勵這對新人，看上去彷彿是佈道會的決志呼召，又有點像是新手駕駛上路前的交通安全宣導。
這對新人與我相識多年，我知道他們一直有事奉神的心，也曾在教會服事多年。或許有一天，他們也會走上與我相似的道路。我坐在台下，望著他們緊緊相依的背影，心裡默默地問神：主啊！告訴我，你要如何祝福他們？
家是事奉的源頭
時光倒流，神讓我回想起某個夜晚，在我家客廳的沙發上，一對年輕夫妻—哲仁和小雯來找我們協談，空氣中瀰漫一股微妙的張力。二十分鐘前哲仁正熱情地談論他的牧養大計：開始一個小組，把一群曾經離開教會的青年人帶回來，用謙卑和真理陪伴他們一同重新認識耶穌。哲仁的言詞間洋溢著對迷失羊群的憐憫和熱情，聽得我都忍不住想跳起來給他來個大大的擁抱，跟他說：「兄弟，幹的好，衝吧！」
但當我話鋒一轉，問到小雯對他即將投入牧養服事的想法時，眼前那個堅定熱情的男人突然間沈默了下來，眉頭深鎖。我腦海中浮現出自己國中月考時，以為每題都會寫，結果考卷發下來竟然整個不及格的神情。
「這就是問題了，」哲仁露出苦惱的表情：「小雯很沒有安全感，我希望她可以與我一起服事，我很需要她。但她對我要帶領小組這件事情很有壓力，有時候我單純去關心一些朋友，他也覺得不開心，甚至會爆炸。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做錯了什麼。」
看來我問到關鍵性的問題了。
於是我以試探性的口吻問小雯：「你願意說說你的感受嗎？」小雯沈默了幾秒，轉頭看著丈夫。說實話，我完全無法從她的表情判斷她現在的心情，這氣氛讓我的喉嚨有點乾澀，我得強忍住自己說冷笑話化解尷尬的衝動。
「其實上個月我才為了他所關心的一個慕道朋友崩潰，哲仁也嚇到了。」小雯緩緩地開口，娓娓道出遠大夢想背後不為人知的一面：「這個姊妹我們兩人都認識，過去我們彼此都很要好，但後來我逐漸無法忍受她與哲仁互動的方式。其實我知道哲仁並沒有任何出軌的行為或想法，這位姊妹所有的行為也都是無心的，但我就是厭惡。哲仁曾跟我溝通過好幾次，試圖增加我的安全感，但我就是沒有辦法。我知道哲仁很關心每一個上帝帶到他身邊的人，這是他的優點，我也覺得自己應該要學習像他，用行動來成全他。但我一方面氣自己沒有基督的愛心，一方面又很生氣哲仁去關心一些人。」
「後來哲仁決定為了我，勉強自己不再與這個姊妹聯絡，我知道他很愛我，但我並沒有恢復。」小雯表情平靜地說：「上個月，我看到哲仁向這位姊妹發了一封問候訊息，其實這就是一封單純的問候，但我整個人徹底地崩潰。那天晚上我把哲仁搞得很緊張，他向我鄭重發誓決不會再有第二次。我知道這樣的狀態讓他很為難，但我真的很生氣他違背我們的約定。我還記得那個痛苦的夜晚，他總共說了三次相同的一句話：『若我以後關心的對象，又遇到讓你不舒服的狀況，難道你也要我放棄他嗎？我要放棄多少人？』我不知道我自己怎麼了，怎麼會變得既內疚又受傷。我竟然變成我先生服事神的攔阻。」
這真的是個令人沮喪的光景，聽著小雯的血淚心聲，我和妻子不時轉頭對望，小雯和哲仁的經歷勾起我們倆人許多的回憶。有些場景實在太熟悉，幾乎可說是過去幾年我們婚姻生活的翻版。
想當初，我也曾對妻子說過幾乎一模一樣的話，不止一次，而且說話的口氣和自以為式的態度恐怕更差。那段日子，妻子也曾陷在內疚與憤怒交錯的自我控告之中，甚至覺得自己是丈夫擁抱耶穌神聖大使命的關鍵絆腳石，離開丈夫才是實現神榮耀呼召的惟一解答。
看重盟約，就是蒙福的關鍵
傳道書說：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，因為二人勞碌同得美好的果效。但為何結婚多年，夫妻兩人同心服事神的路不僅看不到美好的果效。許多時候甚至有一種一個人恐怕比兩個人來得更好的感受呢？
我們所認識的父神，是一位良善的神，他的道路和心意也是完全的。耶穌自己宣告：「我的擔子是輕省得，我的軛是容易的。」而當我們以為自己正遵照神的法則向前走，但卻感覺走向死胡同，還越走越累、越走越沈重時。答案通常只有一個，就是我們對他的法則認識的不夠徹底。
感謝主，錯誤和失敗是領悟神完美法則的最佳時刻，而我很樂意自己在婚姻上的失敗經歷，成為這對夫妻跨過難關的墊背。
我很認真地對小雯說：「小雯，我想讓你知道，在我看來，你的感受其實並沒有問題，你不過是在彰顯神的一個屬性，就是對聖潔的嫉妒，這是在盟約之中的愛才會有的回應。你正在回應你的丈夫，不管你的呼召有多大，我對你的需要，應該永遠是你最關注的一件事。」
接著我看著滿臉委屈的哲仁，心中其實有很多不捨。我對他說：「哲仁，我認為你的問題其實是一個很單純的功課，就是『優先次序』。你必須要相信，惟有你決定全心全意把你妻子的需要與感受放在第一優先，而且是惟一優先，神才能夠透過你成就祂美好的心意。」
上帝在男人身上的設計，就是一生為了成就感而活，我們渴望滿足父神對世界的心意，實現祂擺在我們心中的夢想，期待我們的親人為我們的努力而感到驕傲，這是男人的價值來源，也是神的心意。
但男人時常不明白，當我們進入了婚姻盟約的那一刻起，神對男士成就感的要求，就開始有微妙的轉移。所有一切屬於我心中排行榜的前十名，也就是我最熱情、最擅長、最驕傲的人事物，都必須往後移。而我妻子的需要和感受，將成為我全心事奉的第一位。任何會威脅到我們夫妻親密關係的人事物，甚至我們心中對夢想和呼召的渴望，都必須在我們裡面死去。沒錯！就是死去。沒有徹底地在基督裡死去，一切都不可能重生。當我們不願意順服神的心意，來更動這個榮譽排行榜時，它們將成為妻子不安全感的最大來源，並且像慢性病一樣，逐漸在美好的親密關係裡劃下傷痕，直到無法挽回。而神無法將祂豐盛的應許，傾倒在任何一個有破口的盟約。
這是一個隱藏的考驗，也是過去身為黃金單身漢的男人幫不曾出現的難題。原本以為娶了個美嬌娘，就像是買了張高鐵直達票，兩人攜手直奔美好前景。畢竟配偶的存在，不就是神所差派，前來幫助我們實現呼召的最佳人選嗎？但結果是，上帝對我婚後的第一道命令，竟然是要我先向著自己偉大的夢想死去，全心全意專注在一個女人身上，目標就是「讓她快樂」。天哪！創造天地萬物的主難道不知道，男生是全世界最坐不住的生物，而女人是地球上最難理解的生物嗎？
其實這個真理並不是什麼新鮮事，只是我們時常過度輕忽神對盟約的重視。當我們在上帝面前立下婚姻的誓言，我們同時也在宣告：從今以後，我們將盡全力放下自己，終其一生為這段盟約而努力。不是努力維持倆人的關係，而是努力讓彼此更快樂。不論站在神面前的，是一個企業家，或是一個傳道人，不是嗎？
但不管是男人或是女人，我們時常是出了禮堂之後，就把這一切誓詞拋諸腦後。我們仍舊照著老我各奔前程，看誰本事大就遷就誰，當兩邊都遷就不了就拉倒。我們用單身時舊法則來守護一段新的關係，結果就是讓彼此越走越窄、越走越疲憊。為什麼？因為新酒，無法裝在舊皮袋之中。
被神挽回的牧者
神用許多年的時間調整我對婚姻盟約的認識，那是一段既痛苦又甘甜的旅程。過去的我，就是活在舊皮袋之中而不自知，將服事神的家當成自己最高的榮譽，燃燒自己，照亮群羊。不論工作還是放假，我腦中想的全都是教會。只要我的會友有需要，隨傳隨到，全身上下無時無刻散佈著傳道魂。我半脅迫地說服妻子奉獻出多年努力存下的基金，為的是幫助幾個孩子負擔學費。每天我清晨出門，深夜回家，只為了確保教會每個人都有「被我照顧」。雖然每年我總能在講台上振振有詞地分享愛家的信息，但我給妻子和孩子的時間，永遠都是一切事奉的最後。我用一流水準事奉我的教會，卻用不到三流的態度，去服事我的家。
幾年前，神開始管教我。雖然我在教會有很棒的團隊，但在我看來，教會似乎永遠有滿足不完的需要。過度勞累使我的身心逐漸亮起紅燈，事奉也遇到瓶頸。我可以感受到神不喜悅我的事奉，但我完全搞不懂自己做錯了什麼，直到我因疲倦與憂鬱被迫修養。這段日子，我回歸家庭，才驚覺自己事奉家人的心，竟然如此不健康。恐怕連一些不信主的父親，都比我更知道如何愛家。這使我深受打擊，彷彿賺得了全世界，卻賠上了自己的家。
我永遠都不會忘記某一個夜晚，我邀請我妻子坐下，「謙卑地」請教：作一個丈夫，我有什麼可以改進學習之處，請告訴我。當時的我還天真地猜想：大概小意思兩三樣吧！畢竟我也是弟兄們的好榜樣不是嗎？
我老婆先是楞了一下，然後很認真的問了一句：「你確定你想聽嗎？」
接下來的一個多小時，我只覺得我所坐的沙發椅，比拷問室的刑椅更令人坐立難安。老婆一口氣把多年來我「因著神的國」所對她的冷落，以及我「為了愛」去服事人對她所造成的傷害，毫無保留地通通倒出來。若不是我緊急喊暫停，恐怕自己會聽到天亮，然後在沙發上因過度驚恐心臟病發而死。
之後的好一段日子，神就這樣反覆地，用真相敲碎了我對婚姻自以為是的驕傲，再用真理一點一點地重塑我的生命。我開始明白，許多我妻子對教會的逃避與厭惡，其實一切根源都來自於我。當我讓她失去安全感，失去被疼惜的感受，她就逐漸失去了服事神和服事人的熱忱。
如今的我，願意把事奉我的妻子和家人，當成我每天的首要任務。工作的勞累，不能作為我回家當大爺的藉口。我用什麼樣態度服事別人，我就該用加倍的態度服事我的家，直到我能夠看的我家人喜樂。這是我的成就，也是神的喜樂。這段日子，我看見神透過我對盟約的委身，讓超乎想像的恩典傾倒在我們的家。
卓越的婚姻關係，是神榮美屬性的彰顯
事實上，婚姻在神看來是甚好之事。在父神的創世計畫中，一段美滿的婚姻，就是與神同工、治理全地的最佳組合。這個組合足以讓世人認識神三位一體的完美配搭，足以讓人看見基督與教會深深相愛的側影，足以讓世人體會基督救贖的真理。足以透過一個家，改變全世界。
重點是，男人，我們願不願意相信，並且順服。不論你怎麼看你的妻子，上帝肯定沒有幫你選錯人。上帝也從來沒有放棄祂在你身上預備的計畫，只是祂做事情的邏輯，跟我們的想像截然不同。先愛妻子，為她捨己。然後神透過你們所成就的，將遠超過你們的想像。
讓我們像耶穌吧！耶穌自己做了榜樣，面對萬王之王如此榮美輝煌的呼召，祂沒有坦蕩蕩地坐上君王的寶座。反而選擇謙卑自己，為他所愛的妻子，也就是教會捨下自己，甚至死在十架上，用活出的道和代贖的血，洗淨祂的教會，使她全然美麗。世人都以為祂敗的一無所有，但殊不知這卻是天父逆轉勝的完美大作戰：神的羔羊，以萬鈞之勢坐上榮耀寶座，迎接祂的愛侶，他所深愛的教會。
終於輪到我上台了，我站在台上，看著這一對站到兩腿發酸的新人，神讓我想起路得對她婆婆所起的誓言，這是盟約中的典範：將你，視為我未來一切努力的惟一理由：
「請不要逼我離開你回去，不跟從你。你到哪裡去，我也要到哪裡去；你在哪裡過夜，我也要在哪裡過夜；你的同胞就是我的同胞，你的神就是我的神；你死在哪裡，我也要死在哪裡，葬在哪裡。除非死亡把你我分離；如果我離開你，願耶和華加倍懲罰我。」
新人啊！我要奉耶穌的名祝福你們，從今天起，你們夫妻彼此就是你們去任何地方、做任何決定的惟一理由。當你們眼對眼、心連心，看重你們對彼此的愛，神就必從天上傾倒財富、資源、創意，以及一切你們意想不到的豐盛在你們的婚姻中。阿門！
基督徒不需要硬性過任何節。當然和家人朋友一起守聖餐，也是一件美好的事。但我們一定要記得，約在兩千年前的這個節期，耶穌為我們的罪釘在十字架上。我們今天能靠著恩典活在真理之中，我們能夠脫離咒詛，進入愛子的命定，都是因為耶穌將自己獻上。
